8年的时间,邓博弘创造了一个神话:他从一窍不通的动漫行业“门外汉”变成“大玩家”。他一手创立的点石数码成为中国顶尖的视效创意公司,自2007年以来,点石数码获得包括6项金奖的10项国际大奖,12项国际提名,有8部作品在国际赛事中公映。他的作品屡屡与皮克斯、工业光魔等顶尖视效制作公司同台竞技,拿下了中国视效创意行业90%的国际奖项。
2010年1月31日,邓博弘获得“全球动画大师”称号,这是当年唯一一个获得此项殊荣的亚洲人。此外,他还是中国唯一获欧洲数字内容艺术创意节金奖导演、中国唯一获捷克国际动漫电影节金奖导演。在制造能力过剩、而创造能力不足的动漫行业,点石数码是一家非常特别的公司。它的规模不大,员工只有40人,但是走的是“高、精、尖”的路线。
天马行空的创意人生
邓博弘走的是一条天马行空的路学的是工商管理,30岁之前他与艺术、创意之类的事情毫不沾边。
邓博弘祖籍山东,出生于内蒙,小学跟随父母到唐山、北京,中学时又到了深圳。爷爷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,父亲专习物理,是大亚湾核电站标志的设计者,他的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。
也许,正是小时候经历的从北到南的大跨度迁徙,让他的思想也没有了边界。大学毕业后,邓博弘在包头父亲的工厂待了两年,就回到了深圳。他看着赛格大厦问朋友,“这栋楼啥时候冒出来的?”他不知道当时已经红透半边天的Twins是谁?那一段时间,他始终有种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的恍惚感。
进入动画这行也是阴差阳错。“有一天有家三维动画公司正逢燃眉之急。两位创始人都是做技术出身,开张后就接了两单(生意),公司都快垮了,问我能不能去帮帮忙。”邓博弘到了那家公司之后,看见在电脑上凭空就把房子、汽车造出来了,这是多么酷的事情。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,马上激起了他的好奇心。尽管那些作品现在看来都很烂,但已经打动了邓博弘,他到那家公司当了市场总监。
一年之后,2003年的情人节,邓博弘的点石数码开张了。彼时三维动画刚刚兴起,人们将之笼统地归为IT业。当时视效创意行业在国内刚起步,没有正规的、系统的学院教育和社会培训,从业者大部分是类似黑客那样的个人爱好者。
在邓博弘看来,视效创意与传统的动漫不同。它一只脚踩在科学技术的基础上,一只脚踩在艺术上。代表这个行业最高成就的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特效部分,也就我们所说的三维模拟系统,其实最早源自军事工程领域。比如设计一个鱼雷,飞机的风洞测试,都要经过流体动力测试。在数字化时代,则会首先在电脑里给出水的阻力、黏稠度等等的一些数据,在电脑里演算。后来有人发现,它对现实的模拟非常逼真,好莱坞就把它拿过去,由此诞生了像《后天》里那个海浪能把城市淹没,像《2012》的山崩地裂,包括《变形金刚》里的钢铁搏杀。
在这家刚刚开业的小公司里,邓博弘扮演了很多角色:老板、创意总监、技术总监等等。难度最大的是技术,而不是创意。“任何时候都不缺好的创意,但是如何用技术把创意落实下来很关键。”邓博弘没有任何的专业背景。他买来许多专业的书籍,下班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,伴着几瓶啤酒,直到深夜才回家。“我总有一种很强烈的好奇心和创造、创新的欲望。因此常常做一些跟自己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。”邓博弘说。
只做宾利
对于半路出家的邓博弘来说,最初也不太自信,但闭门造车四载,直至迈出了走向国际顶尖舞台的第一步。
2007年的一个下午,一个年轻人推开了他的办公室,声音颤抖、语无伦次地对他说:“邓总,我们那片子拿奖了,金奖,金奖。”“啥奖?好好说。”“RealFlow,就是那,那个德国的流体动力学的奖。”年轻人万分激动地说。
《2012》中洪水滔天、吞没城市的经典场面,是运用流体动力学的技术虚拟现实而成。德国Realflow Contest是全球流体动力学最权威的奖项,一直以来该奖项被欧美的大公司垄断,今天只有点石这一家亚洲公司获得金奖。
邓博弘最初还没有觉得什么,当他打开比赛官网,当看到金奖边上飘着的中国五星红旗,他开始激动,手微微颤抖。“70年代的人,对于祖国怎么样都有一种特别的情绪。”他第一时间给太太打了电话,分享喜讯和骄傲:“这个奖从来都是欧美公司拿,中国第一回扬眉吐气了,不,是整个亚洲!”这种激动的情绪持续了一天。
这个奖对于点石数码来说,意义非常,此后,邓博弘和他的点石走了一条非常规的路。此前,视效创意一直走不出“中国制造”的魅影低水准、低质、低价,但邓博弘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,“只做宾利,不做吉利”。幸运的是,这条路,他也走通了。
这个过程中,点石坚持了自我,邓博弘和他的点石有着自己的“四不做”:讲价不做、工期不够不做、创意方案不是我为主不做、价值观不同不做。2009年,点石就推掉了某大型房地产公司的四个项目。
这种坚持带给了邓博弘荣誉,也开启了点石的收获季。2009年,对于邓博弘来说是硕果累累的一年。
大年初一,喜从天降。他接到欧洲数字艺术节(IMAGINA)组委会秘书长的来电:“邓先生,恭喜你,你的作品《金地芙蓉世家》获得了本届大赛大奖……再次恭喜你,你为你的国家争取了荣誉,你是我们赛事成立至今首位中国获得者。”IMAGINA是视效创意、动漫领域最权威的奖项之一,历届获奖作品包括《蜘蛛侠》、《变形金刚》、《加勒比海盗》、《X战警》等经典大片,得奖的都是像皮克斯、工业光魔、暴雪等顶尖的制作公司。邓博弘获奖的原因,是《金地芙蓉世家》攻克了很多技术上的难题,用三维模拟技术全新诠释了中国的工笔画这在全世界尚属首次。《金地芙蓉世家》荣获了IMAGINA“最佳三维模拟”金奖,这是迄今为止中国三维广告作品问鼎的国际最高奖项。
2009年,电影《阿凡达》的横空出世,成为视效创意领域的尖峰之作。在2010年IMAGINA奖项的角逐中,邓博弘的作品(《鸿隆世纪》)再次获提名,和《阿凡达》同台竞技。这次虽然没得奖,邓博弘也没有感到失落,对于《阿凡达》这样强大的对手,“只能致敬,虽败犹荣”。
精彩一直在延续。2010年,中国驻捷克大使馆发回捷报,点石在捷克国际动画电影节摘得金奖,这也是中国的首例。
创新赢得未来
2010年1月31日,经过近一年的等待,2009年“全球动画大师”评选活动尘埃落定。这个一年一度的权威大奖,由世界计算机图形技术软件巨头欧特克(Autodesk)组织评选,至今已经持续10多年。邓博弘成为亚洲荣膺2009全球动画大师称号的唯一当选者,成为全球游戏、电影、数码动画领域公认的9位世界大师之一。
对于大多数的中国人而言,“全球动画大师”非常陌生。但是这些大师的作品却举世闻名《侏罗纪公园》、《星球大战》、《指环王》、《黑客帝国》、《加勒比海盗》、《蜘蛛侠》、《变形金刚》、《暗夜骑士》等等这些经典电影,均出自历年的全球动画大师之手。
半路出家的邓博弘,是怎么做到的呢?答案只有一个,就是“苛求自己”。
创新是邓博弘成功的密码,他有很多行业“第一”的尝试。他率先创造了两种专业手法:一是“生长动画”复杂的钢架结构快速交叉堆叠,一栋建筑拔地而起,这是全世界公认的行业里程碑;二是他用动画形式较好地诠释中国的工笔画,也是第一次。
邓博弘是狮子座,有极强的职业荣誉感,“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承载着荣誉感、成就感。”他对品质有着近乎完美的要求,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,他愿意为此牺牲利润。“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”,点石是行业中最舍得投入资金搞技术研发的。从创业至今,点石每年只做数量有限的项目,多了便不再做。
“点石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产能不足。”邓博弘说,要坚持做精品,在规模上就会受到限制。“而且我们必须得保留一两个亏本的、挑战性很强的项目,让我们的团队得到锻炼,技术得到提升。”邓博弘说。当然,坚持品质的过程中,也得到了市场的回报。点石一条广告的价格,通常是行业平均价格的10倍左右。
当然,在他的顺风顺水背后,也很容易看到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。
邓博弘说:“日本的动画大师宫崎峻到70多岁还在做动画。但是在中国,几乎在任何一个行业,都没有人说要做一辈子。”他说,我们举全国之力可以送“神七”上天,但是举全国之力也做不出一个《阿凡达》。根源在哪儿?就在于社会的价值观太单一,人人都在为钱忙。
伤感之外,他有他的坚持和他的野心,在某个公映开幕式上,点石的作品获得了满堂1000多人热烈的掌声。“我知道自己现在有感动1000人的能力,但是,我绝对怀揣着将来感动1000万人的梦想。”邓博弘说,点石的目标是成为梦工厂那样酷的公司,他也知道,还有非常漫长的路。“我只信奉成功是无可挑剔的,基本上从来不抱怨。因为有这个个性,我还蛮努力。”